Category: 公案點密

公案點密 (13) : 打不得

— 談錫永

《聯燈會要》舉馬祖:

師見僧來,劃一圓相云:“入也打,不入也打。”僧才入,師便打。

僧云:“和尚打某甲不得。”師靠卻拄杖,休去。

雪竇云:“二俱不了。和尚打某甲不得,靠卻拄杖,擬議不來,劈脊便棒。”

這次是馬祖劃圓相要僧入,且說,入也打,不入也打,那的確是個難題。明明圓相是你劃,卻拿來作難人。幸而這僧人機敏,說入便入,而且準備了說辭來對付馬祖。馬祖要打,他便說:“和尚打某甲不得”。

為什麼“打某甲不得”?如果這個圓相是僧人自劃自入,當然可以打,因為是執著於法界,而且執著於入法界,有兩重執著,不打何待。可是,這圓相卻是馬祖所劃,那就是施設一個境界,凡識境中的施設都可以入,都可以出,所以僧人入圓相,馬祖打不得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5) : 南泉斬貓

— 談錫永

《景德傳燈錄》舉南泉:

師因東西兩堂各爭貓兒,師遇之,白眾曰:“道得即救取貓兒,道不得即斬卻也。”眾無對。師便斬之。

趙州自外歸,師舉前語示之,趙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。師曰:“汝適來若在。即救得貓兒也。”

這是一則很著名的公案,自古至今,評論者恐怕超過百數。論者多著意於解釋南泉為何斬貓,許多解釋玄之又玄,要弄清楚這些評論,實在比弄清楚南泉斬貓更難。

筆者弟子汪廣松在堂上問一些本科生,如何解釋趙州的舉動。他不管南泉,只管趙州,足見他的著眼點與眾不同。當中有一學生說,這是諧音,脫履安頭,便是“鞋帽”,諧音“攜貓”。廣松將此事向我舉似,旁邊有一弟子說,南泉是唐代人,“攜”字在唐代是否念“鞋”音,要查一查韻書,一查《康熙字典》,“攜”字在《唐韻》念“戶圭切”,這便接近廣府話的讀音,不能說與“鞋”音相諧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4) : 真性緣起

— 談錫永

《聯燈會要》舉玄挺:

初參五祖忍禪師。侍立次,有講華嚴僧問五祖:“真性緣起,其義云何?”祖默然。

師遽云:“大德正興一念問時。是真性緣起。”其僧言下大悟。

安國玄挺是牛頭法融一系的傳人,這一法系的禪師直話直說,沒有南嶽一系那麼神秘,例如馬祖,常常令人感到高深莫測。

講華嚴僧問五祖何為真性緣起,五祖不答,因為很難跟研究《華嚴經》的人說明這個問題,華嚴說“一切唯心造”,連凡夫亦不例外,所以便不能說凡起心動念都是真性緣起。是故五祖只好默然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2) : 耽源圓相

— 談錫永

《聯燈會要》舉馬祖:

師有小師耽源。行腳歸,於師前作一圓相,於中立地。師云:“汝莫欲作佛麼?”

云:“某甲不會揑目。”師云:“吾不如汝。”

耽源畫的一個圓圈,有如無上瑜伽密施設的壇城,他“於中立地”,便有如於壇城中自成本尊。無上瑜伽密修的本尊,比喻為整個法界的中心,也可以說是法界的主人,周遍一切界的眾生都只是眷屬,這施設,其實與禪宗相通,所以馬祖才問他:“汝莫欲作佛麼?”

如果耽源說是欲作佛,那便是將施設當為真實;如果耽源說不是欲作佛,那便失去了“本尊慢”。所以說是說不是都應該捱打。現在他說:“某甲不會捏目。”那便是“見得分明”,是即知施設並非真實,然而由施設卻可體現如來法身功德,本尊慢即依此功德而起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1) : 藏頭海頭

— 談錫永

《聯燈會要》舉馬祖:

僧問:“離四句絕百非。請師直指某甲西來意。”

師(馬祖)云:“我今日勞倦,不能為汝說得,問取智藏去。”

僧問智藏,藏云:“汝何不問和尚(指馬祖)?”云:“和尚教來問上座。”藏云:“我今日頭痛,不能為汝說得,問取海兄(指百丈懷海)去。”

僧問海。海云:“到我這裡,卻不會。”

僧舉似師。師云:“藏頭白,海頭黑。”

這僧人問馬祖,指明要“離四句絕百非”而說達摩為何西來,那即是說,不得落邊見而說西來意,要盡離邊見。凡用言說而說,這言說必然落邊,不落於相依即落於相對,所以釋迦說法,亦叫人不可依其言說來理解他的說法,應該體會言說中的密意,這才是“依智不依識”、“依義不依語”。現在要馬祖說,又要其言說不落邊,那便實在是無可說,所以馬祖推“今日勞倦”不說。叫他去問智藏,那是考量智藏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0) : 馬祖法嗣

— 談錫永

《聯燈會要》舉馬祖:

馬祖玩月時,弟子南泉、百丈、西堂侍立。師問:“正恁麼時如何?”

西堂答云:“正好供養。”

百丈答云:“正好修行。”

南泉卻拂袖而去。

馬祖云:“經歸藏。禪歸海。唯有普願。獨超物外。”

南泉普願、百丈懷海、西堂智藏,是馬祖道一門下三大法嗣。馬祖藉賞月來測他們的根器,結論是西堂智藏宜於經教,百丈懷海宜於禪門,南泉普願則超言物外,不落於經亦不落於禪。那即是說,西堂能於經教中知諸佛密意;百丈則得祖師禪意趣;南泉超越二人,於密意與禪趣中自由自在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9) : 馬祖說修道

— 談錫永

《天聖廣燈錄》舉馬祖:

問:如何是修道?

師云:道不屬修,即言修得;修成還壞,即同聲聞;若言不修,即同凡夫。

云:作何見解,即得達道。

師云:自性本來具足。但於善惡事上不滯,喚作修道人。取善舍惡,觀空入定,即屬造作。更若向外馳求,轉疏轉遠。但盡三界心量,一念妄想。即是三界生死根本。但無一念,即除生死根本。即得法王無上珍寶。

馬祖很少這麼一本正經說修道,如今一說,立即頓澈須彌。他之所說,正同甯瑪派了義大中觀之所教。甯瑪派雖然修道,但實在是道不屬修,因為不修即同凡夫,所以才修,是故於修道時斷盡作意,絕不會取善舍惡、觀空入定,因為一有取捨,一有所觀所入,那便是未離能所的作意。這些作意,馬祖稱之為“念”,他說“但無一念,即除生死根本。即得法王無上珍寶。”此語嚇倒許多宗師,只是嚇不倒月官論師(Candragomin)所說的“極無所住宗”(Rab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8) : 馬祖一畫

— 談錫永

《天聖廣燈錄》舉馬祖:

有僧於師前作四畫。上一畫長,下三畫短。云:不得道一畫長三畫短。離四句、絕百非,請和尚答某甲。

師畫一畫。云:不得道長短,答汝了也。

這僧人問得作惡,既不得說長道短,還要斷盡言說,離四句、絕百非,以為這樣就可以難倒馬祖。誰知馬祖只給他輕輕一畫,便此了賬。一畫就是唯一,亦即如來法身,也就是如來本性,密乘稱之為“本始基”。本是本來,始是無始,是故本然清淨,而且唯一。這僧人的一長三短,與馬祖的一畫相比,立刻顯得猥瑣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7) : 南嶽磨磚

— 談錫永

《天聖廣燈錄》舉馬祖:

馬祖於南嶽傳法院後,獨處一庵,唯習坐禪,凡有來訪者都不顧,師(南嶽)往彼亦不顧。師觀其神宇有異,憶六祖讖記,乃多方誘導。

一日,(南嶽)將磚於庵前磨,馬祖亦不顧,時既久,乃問曰:作什麼? (南嶽)師云:磨磚作鏡。馬祖雲:磨磚豈得成鏡?師云:磨磚既不成鏡,坐禪豈得成佛。馬祖乃離座,云:如何即是?

師云:譬牛駕車,車若不行,打牛即是,打車即是。

又云:汝學坐禪,為學坐佛?若學坐禪,師非坐臥;若學坐佛,佛非定相。於無住法,不應取捨。汝若坐佛,即是殺佛。若執坐相,非達其理。馬祖聞斯示誨。豁然開悟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6) : 龍潭問天皇

— 談錫永

《建中靖國續燈錄》舉龍潭崇信禪師:

一日,問天皇和尚曰:弟子久事於師,未蒙指示。天皇曰:每日無不指示。

師曰:什麼處是指示?天皇曰:汝擎茶來,吾為汝受;汝若和南,吾便起手。師因開悟。

禪宗教法最重家常日用,這則公案亦是如是。祖師禪無可指示,一如無上密法,最後一著只能直指,如指指月,見月亮,要你自己見。人每以為無上密不證空,那便請問天皇和尚,他是否不證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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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案點密 (5) : 野鴨子飛

— 談錫永

《建中靖國續燈錄》舉百丈懷海禪師:

一日,隨馬大師遊田中,見野鴨子。大師問:“是什麼?”師云:“野鴨子。”  

少須,鴨子飛去。大師云:“什麼處去也?”師云:“飛過去也。”大師扭師鼻,師作忍痛聲。

大師云:“又道飛過去!”師因有省。

馬祖問,野鴨甚麼處去?卻答:“飛過去也”。答非所問。這便失去了心性相續,有如水斷月痕斷。所以扭他的鼻,令他知道人的心識相續、人的覺受相續,若知相續,然後才能得到本覺,如若不然,本覺便只是“飛過去”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4) : 狗子佛性

— 談錫永

《從容錄》舉:“僧問趙州,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”州云:“有。”僧云:“既有,為甚麼卻撞入這個皮袋?”州云:“為他知而故犯。”

又有僧問:“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”州曰:“無”。僧云:“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狗子為什麼卻無?”州云:“為伊有業識在。”

禪宗離一切相對,所以六祖慧能傳法,人來說有,他即說無;人來說是,他即說非。

《入楞伽經》一開首便是大慧菩薩問一百零八句,這一百零八句都是相對法,釋迦不答,再舉許多相對法,問大慧,為甚麼你不更問這些,這便是用反詰來遮撥相對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3) : 日面佛、月面佛

— 談錫永

馬祖患病,院主來問疾。馬祖云:“日面佛,月面佛。”

這則公案,評論的人甚多,或說是日面佛壽長,月面佛壽短;又或說如兩鏡照影,於中無有影像,種種說法都有道理。若按寧瑪派見地,則可說日面月面都只是任運圓成,都離作意,是故病與老死,都無可問,悉是離作意的任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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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案點密 (2) : 師姑原來是女人

— 談錫永

智通在歸宗座下參禪,一夜,忽然大叫:“我開悟了,我開悟了。”

翌日上堂,歸宗問:“昨夜是誰說開悟?”智通答道:“是我。”歸宗問他有何開悟,智通答言:“所悟不能說。”歸宗說道:“如來降世,為示教法,你的所悟總可方便一說。”

智通於是走在歸宗耳邊細說:“師姑原來是女人。”

這宗公案,智通實在開悟,你執“師姑”之名,實相則是“女人”,而且“原來”是女人。一切法原來實相,只是給眾生看成是名言現相。閱讀全文

公案點密 (1) : 世尊升座

— 談錫永

開場

禪宗公案本來只能悟入,多說一字,都是頭上安頭,然而逢場作戲,亦不妨插科打諢,雖嫌多事,料亦禪家所容。

開鑼!

第1案 世尊升座

《從容錄》舉:世尊一日昇座,文殊白槌雲:觀法王法如是。世尊便下座。

這則公案可說是禪宗第一公案,世尊即是禪王。本來世尊升座乃是閒事,文殊卻擂楗槌白眾,說“觀法王法如是”,他明明知道法王法即是無言,所以世尊非下座不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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